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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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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綱題

江頌月現在是殘障人士,出行很不方便,我原本提議讓她坐輪椅,坐地鐵上下學,但是她硬是說一根拐杖就夠了。我知道她骨子裏是不服輸的性格,但是這樣真的很危險。

我試過強硬地告訴她買個輪椅,不然很危險,但她硬是拒絕了,說自己不會被區區小腿粉碎性骨折打敗。

區區??

那看來,江頌月在她認定的事上是不會輕易妥協的。她屬於是那種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人。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挺有兩下子的,這糖醋排骨做得真好。”江頌月十分中肯地回答道。

“這對我來說可是奢侈品。你都不知道我在做成功第一盤糖醋排骨之前,浪費了多少原材料,不是糖放的太多,就是醬油倒太多。前幾次燒出來的,只能說是能吃,算不上是一道菜。”我回憶道。

直到領取到補助金,我才有機會燒一些比較貴的肉類。這一盤排骨要花四十多快,而我之前一天的夥食費都不到四十。在這之前也沒有多少時間去研究像糖醋排骨這樣,稍微有點覆雜的菜譜。

“不過啊,這種東西只要成功了一次,以後就很難再失敗了。”江頌月說道。

確實。

“說起來,學校今年破天荒地在摸底考出超綱題,會不會是因為今年高考?”

有可能,今年的高考卷子上出現了大量的超綱題。第三次世界大戰幾乎從來沒有在之前的教學內容中出現過,就算是出現,也只是提到一個名字和發生的時間罷了。但是高考就是考了,還考了整整十分,滿分才一百五十分啊,出卷人要求學生在短短的兩個小時內,根據短短的三行材料寫一篇小作文,來闡述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發生對這個世界的影響。

那麽遇到這種東西,只能把它當成是一道尋常的材料分析題來思考了。只是很多老師,包括那些重點高中的老師,根據高考前幾次模擬考的情況,信誓旦旦地說第三次世界大戰不考,考完之後紛紛被打臉。

這或許就讓相當一部分老師陷入了恐慌。

光是出超綱題還不夠。那道10分的題,平均得分在5分左右。而C高那道題的平均得分才勉強夠到2分。所以C高的老師急了。

光是一道題,就跟別人拉開了至少三分的差距,這怎麽行?從現在開始加大力度還來得及。我想,那些出摸底考試卷子的老師應該是這麽想的吧?

“可是,考綱內的東西才應該是重點關註的對象吧,超綱的知識點遠遠多於考綱內的知識點啊,這樣下去真是個無底洞了。”江頌月十分無奈地說道,“物理光是課內的東西就非常讓人頭疼了。一道簡單的過山車加速度問題可以千變萬化,我目前遇到的就有五種過山車了。很難想象要是出超綱題會是怎麽樣的情況。讓我制造過山車?”

“不排除這方面的可能。”我吃了一口糖醋排骨,味道確實還不錯。

“這是無底洞,也是內卷的開始。”江頌月補充道。

C高並不是第一個在常規考卷中引入超綱知識點的,甚至可以說是整個S市最後一批引入超綱題目的學校,因為C高一貫的教學風格就是讓學生紮實地掌握課內的知識點,把那些基礎的分抓到手,那些難的題就放了,不強求,也求不來。

這一方面是因為這裏的學生普遍智商不夠,真正意義上的智商不夠,或者是天賦點沒有點在學習上,另一方面是那些難的題占比分值並不是很高,得分的難度也相當大。比起同等分數的基礎題目,想要拿到那些分數就得付出成倍的時間和精力,還往往一無所獲,是個投入成本高且收益小的操作。

遺憾的是,C高這樣的教學理念並沒有培養出那樣的理想學生,因為照理來說能把這樣的基礎分抓牢的話,那麽一張150分的試卷至少能拿到100分,而C高學生每年的高考分數平均分一直是在80分上下浮動。現在超綱題的引入,讓原本能靠紮實的基礎拿到的分又低了不少。在看了今年的卷子之後,王世忠老師驚嘆於,今年高考政治試卷上的基礎題分值占比才76分,剛剛超過一半的分。

而超綱題,占了整整36分。

這可能也是老師們開始抓我們超綱題目的原因。

高考這樣出題,會導致學生之間的兩極分化更加嚴重。程度稍微好些的學生在應付那些超綱的知識點時,由於發散思維的存在和平時基礎的積累,會更加地得心應手,而程度不好的同學,不僅平時的基礎題目會丟分,難的題目也會大量拿不到分。總體而言,平均分是不會變的,強者恒強,弱者更弱。刷下去的是那些中間水平的學生。

但是各大高校的錄取分數線會隨之提高,也就是說,現在高考篩選考生的標準提高了。

標準提高,意味著考生和高校市場的供需變化關系。現在的考生數量遠遠大於高校招生人數,高校寧願少招一些人,確保自己的生源質量,也不願意多招一些存在明顯短板的偏科學生。

人才市場接近飽和,未來的高考和就業也只會越來越難,這是鐵一樣的事實,高考中出現的超綱題只是這個問題的一個縮影罷了。但是這好像不是我現在需要思考的問題,現在多想這種東西只是徒增焦慮罷了,現階段要做的事是好好應付明天的摸底考試。

“我並不認為大量出現超綱的題目是一件正常的事,但是我們無力改變這一現象,因為它的根源就在於高校招生人數減少、工作崗位減少,再進一步說就是當今社會人口比例的嚴重不平衡這種嚴重的社會問題。”江頌月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

“嗯,這樣的考試模式一旦繼續下去,是利好我們這樣的人的,但也毫無例外地會摧毀C高的大部分學生,不知道那個學習群的存在會不會改善這一現象。”我嘆了口氣,“不是所有人在看到那種卷子的時候,都還能保持良好的心態的。”

作為一個擅長發散性思維的學生,我倒還挺喜歡超綱的知識點的,因為有些其實稍微動動腦子就可以想到,再加上我並不薄弱的基礎,合理推導一番其實做出來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不過,這種跳躍性的思維是一把雙刃劍。有的時候我給別人講題的時候,他們總是說我跳步驟。沒錯,我確實省略了中間的一些思考邏輯,但是那些對我來說習以為常,相當簡單的邏輯鏈,他們要我拆開來解釋好幾遍才能聽明白。從1到4,我很自然地就能想到中間有23,可是他們想不到。

不過這不是他們的錯,所以我每次講的時候都特別細心,他們需要我講什麽,我就講什麽。有的時候甚至講好幾遍,講到他們聽懂,能完整地覆述一遍思路給我聽。可是我能幫他們的,也就僅限於課內的東西,超綱的題完全不同,回答那些問題的時候用到的思考過程甚至也有可能需要當場想,這就很難跟他們解釋了。

“唉...難說。”確實,這很難說。

摸底考試考完沒多久,分數就出來了,我還是年級第一,江頌月還是年級第二,但是總體的平均分比上學期的期末考試低了十幾分。老師在試卷中引入了不少超綱的題,政治更是離譜,滿分150分的試卷,超綱內容占到了25分,政治這一門的年級平均分剛剛達到90分。

我本以為政治老師進教室的時候臉會非常黑,責怪我們為什麽做不出來那些題,但是老師神色平常地對我們說道:“這些題你們是第一次見到,不會做很正常,多見幾次類似的題目,以後遇到類似的題目不要再錯就好了。”

這對於那些只會死記硬背知識點的學生來說是毀滅性打擊,在開學之後的幾次考試中,老師們無一例外在試題中引入了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題型,說這是未來高考的出卷趨勢,讓我們盡快適應。

結果,我們不僅沒有適應,考出來的分還一次一次變低了。

一向很少生氣的英語老師劉碧霞在一次周測過後的第二天,捧著我們的試卷進教室之後把它摔在了講臺上,底下的所有學生心裏都是一驚。

“你們怎麽回事啊,難題做不出來也就算了,這麽簡單的定語從句,我都講了十幾遍了為什麽還能給我再錯?”劉碧霞擡高了聲調厲聲說道。

老師啊,你確實是講了十幾遍了,但是全都是上學期講的啊,這學期開學都一個半月了,你是提都沒提過一次定語從句,而且這次考的定語從句也不是多麽常規的知識點,考的是一個非常生僻的搭配,做不對很正常啊。我在心裏默默反駁道。

“再這樣下去你們簡單的題分數抓不到,難的題也拿不到分,這樣的教學模式或許真的不適合你們。”有一次課間,班主任楚默志把我約到辦公室,了解了一下平時班上同學們的學習狀態,他說自己布置的課後作業的確不是常規的知識點,但只多想那麽一點點就能做出來。全班幾乎只有我是完全做出來了。

那些題目在網上搜不到答案,而且很多人其實是不願意額外思考的。

“確實,我們還不適應。”我覺得基礎薄弱的同學被迫去做難的題,只會兩頭不兼顧,加劇退步。

“高考的出題模式就是那樣的趨勢,超綱題和難題的占比就是在逐年上升。還好,你們現在才高一,還有足夠多的時間來適應這種變化。”楚默志說著,嘆了一口氣說道,“這種出題模式,真的很讓人進退兩難,但是相當合理,也不可避免,只是遲早的事罷了。”

我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意思就是:國家現在已經不再需要努力型的人才了,它需要的是天生聰明的人。

可是天生聰明的人又有多少呢,那些天生聰明的人甘願留在國內這樣教育資源有限的地方學習嗎?如果國家真的是這樣想的,那麽它們給優秀人才的待遇為什麽沒有提高。

為什麽要做出這種自相矛盾的決定,一邊篩選優秀人才,將資質平庸的人拒於門外,一邊維持現有的人才待遇標準,放任那些人才留在國外深造。

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覆雜,是不是很多事,都不能用尋常的邏輯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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